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青未了 | 岛里的女人

青未了 | 岛里的女人

文 | 肖洪莉

每每想起妈妈,岛里的女就忍不住潸然泪下,岛里的女因为妈妈这辈子真没有好好享福。岛里的女想想和妈妈同时代的岛里的女姑姑、姨娘、岛里的女婶子、岛里的女大娘们,岛里的女一辈子在海岛,岛里的女她们吃的岛里的女那些苦,受的岛里的女那些累,真让人心疼。岛里的女

她们那辈人大多出生在旧社会,岛里的女和共和国一起经历跌宕起伏的岛里的女岁月,一点点熬过贫困的岛里的女生活。她们常说的岛里的女一句话:什么事都让我们都赶上了,这确实是事实,她们这代人吃的苦受的累,三天三夜也讲不完。

每天像只陀螺不停地旋转,有干不完的活。她们用粗糙的双手建起家园,用厚实的肩膀抬出梯田,用磨有老茧脚板丈量山川,用女人的智慧撑起岛上半壁江山。她们的故事没有那般轰轰烈烈,都是酸甜苦辣的生活滋味,被湮没在岁月长河之中,可能不被提起,但是当我们回想起她们都会肃然起敬,泪流不止。

每年吃完了过年饺子,初五六,渔民就开始张罗出海了,家中唯一的一点好吃的塞在男人的行囊里。不知要在海上铺风盖浪多少日子才能回来,没办法,打鱼的活是什么季节打什么鱼,船跟鱼走,人随船行。家里剩下的是老的少的,妈妈们就是家里的顶梁柱。

天光未亮,孩子们还在梦乡,院里的水桶担仗咣当响,妈妈挑着就往水井跑,都想趁人少,挑回清澈的水回家,挑的多了,水就浑浊了。结果,婶子大娘也是这样想的,一齐往井上跑。每天妈妈基本上去抢回来两担水,才能生火做早饭。那个井遇到旱天水位下降,会越来越深,井绳越来越长,打上的水浑浊,回家还得沉淀。妈妈不舍得让我们去挑水,怕孩子到井上危险,另一方面,我们去打水,经常把桶掉井里,捞也费劲。哥哥就把桶掉井里,吓的急忙往家跑喊爷爷,气喘吁吁语无伦次说:井掉桶里了,井掉桶里了,免不了要挨爷爷一顿臭骂的。爷爷还是拿着特制的钩子去捞桶,一会能捞上好几只,这家的那家的都被认走了,费好大劲才捞上我们家的,桶卡了瘪,爷爷还要敲打出来。春去秋来,井台上大多时间都是妇女挑水,大家谈笑风生,嘘寒问暖,碰到有孩子挑水先帮孩子打水,然后再打满自己的,赶紧往家挑。只有冬天风雪冒烟家里男人不出海,婶子大娘不用挑水了。我们长大了,挑水的事就由我们来干 ,放学回家先掀开缸盖看看水在什么位置,基本上要保持在缸沿上下。挑到上世纪七十年代末,村里有了自来水,井都被封上了,水桶担仗束之高阁,这是我们感觉的第一大幸福之事,彻底解放稚嫩的肩膀。

都说女人是水做的,岛上的女人好像是钢筋水泥铸造的。啥活都能干,啥事都能担。农业学大寨那会,平整土地,也没有个农机,都是她们一筐一筐抬出来的,一副铁肩抬出一个不一样的海岛。一年一年夏战三伏,冬干三九,让岛上才有了除了山就是田,春播秋收,麦浪翻滚,玉米成片,瓜果飘香,家里鸡鸭成群,猪肥羊壮。这些不简单的女人在田间地头片刻的休息机会也得拿起针线活,给孩子缝缝补补。手艺好的细针密线,缝补出来的补丁板板正正像艺术品似的。性子急的粗针大线连补连补就完事。再累她们也会讲讲赵家长孙家短,再说上几个段子,笑的前仰后合,有的笑尿裤子。锅头饭好吃,过头话不好说。遇见硬茬找上来,骂战开始,撕头打脸也不见怪,只有叉腰挺胸的生产队长能吼得住场面。用我们岛上特有的脏话,什么血鬼、死尸、婊头……乱骂一通,谁也不再吭声了,拿起工具抓紧干活去。也有藏奸耍滑的,一干活就拉屎、尿尿的,挨那个骂无数,就是屡教不改,这样的人没人愿意和她一组。散工后还得回去忙乎午饭、晚饭,再累的脚步也不能拖沓,家里孩子一秃噜,会跑的、会爬的都在院子里,和鸡鸭鹅狗乱成一团,困了直接在门槛下睡一大溜。鸡屎鸭粪满身都是,孩子都是散养的,糊弄糊弄都一天天长大。缺衣少粮妈妈难当,硬撑硬熬过了一天天,盼男人出海能早些回来。就是那些咸鱼什么也能饱饱肚子呵。先给老的,再管小的,临到自己就是刮盆刮碗那点底,胡乱填补几口苞米面饼又得去干活。为了家,委屈的都是自己,攒点好吃的还要留给出海回家的男人,体面的衣服穿在男人身上比穿在自己身上出门更有面子。

岛上的女人是超人附体,史上最强搬运工。运到岛上的物资都是她们装卸。

运煤的大船,那个很深的大舱,人在下面好小,那一大船的散煤看了都让人发愁。她们常说的一句话:眼是坏蛋,手是好汉。她们一铁锨一铁锨扬到舱口上,再接力往岸上扬,再用部队卡车运到煤场。一卸好几天,浑身上下那个黑呀,只剩下眼珠那点光。

给粮库卸粮食不但从船上卸下还要到库里码成垛,都是扛着一袋两袋登梯子爬高,堆出个金字塔。女人的身板,却像男人一样顶天立地。

给水产卸盐应该算是好活,毕竟不脏,每天兜里还能捎两把回家,腌制个咸鱼什么的,大家都爱干。

等到了收割海带的季节,又赶上割小麦,她们真的累得头都要掉了。先割麦子,收完一块地,放下镰刀又要跑去沙滩晒海带。不说干活,光这两条腿跑路,一会山上,一会海上,都把人折磨够呛。何况又得从海边往沙滩拖那有近百斤的海带,顶着个大太阳,她们是铁打的身板吗?实在扛不下去,学生去帮晒海带,减轻一下她们的负担。最可敬的是解放军来支援,帮助收麦子种玉米真解燃眉之急。看到了解放军,她们的笑容如花朵一样绽放,知道救星来了,可以喘口气了。为什么我们海岛人一直保持着拥军的光荣传统,是因为解放军时刻把老百姓放在心上,一到关键时刻就靠解放军,这份感情就是军民鱼水之情,永远也不会忘记,代代需要传承。

到了加工鲅鱼的季节,海上那船排成队准备卸鱼,水产就开始收购。妇女们全部去干这个活。就坐在那个好大的池子里扩鲅鱼,鱼籽鱼白都是自己的。这些都是冬天的储备品,大家都是拼了命干呵。孩子们放学都来到这里往家抬鱼籽鱼白,鱼籽回家摆起来晒好,鱼白上锅蒸熟再晒。妇女扩完鱼要把鱼一层盐一层鱼摆齐,干的不好,水产的技术员会训斥,妇女们你一言我一语耍得人家面红耳赤一走了之。扭头不忘喊一句“不准往池里尿尿哈”。“尿尿怕啥,盐化得快,痴老婆尿更鲜”。什么样的人也扛不住这群老娘们的攻击,拿她们也没啥办法,不过干活还是麻麻利利的。一干就是一个月,家里的鱼籽鱼白存储得满满当当,没啥菜就蒸鱼籽,孩子们手里拿着,边走边嚼,到了教室还没吃完,腥呼呼的味道满教室弥漫,老师气得直瞪眼。

集体的活不耽误,家里的事也能担下。盖房安屋还得她们,只能雇起一个大工垒墙,老婆孩子就是小工,挑泥和灰一样不落。有风有太阳的日子大家都集中在大泥坑边上,都是老婆孩子脱土胚,用来隔墙或者打火炕。一身水一身泥,为了新家,铆足劲干啊。

大队发给社员织网都是挤破头往家抢,晚上没有电灯时,都点着火油灯也拼命地织,为了多挣几个工分,年底结算全家能有结余。

长期这么出大力,就是铁打的也有扛不住的时候。白天好人一个,妈妈晚上躺炕上哎哎呀呀个不停。就怕那生产队干活的钟声“铛铛”响起,咬牙也要坚持,叮嘱孩子做这做那,身子歪歪扭扭就又去干活。今天,外面的船来装球石,她们还得一筐一筐抬到船上,一筐都是一百多斤,踩在十几公分宽的板子上,从沙滩到船上好几十米,颤颤巍巍地往上走。遇见风浪也是特别危险。妈妈就是在这里受伤,烙下一身病。大家都累,婶子大娘们互相之间你帮我按按肩膀,我帮你揉揉后背,家里有什么困难也是相互帮衬,红白喜事跑在前面,善良友好支撑这个群体。她们最怕的应该是缺勤就要扣那几个工分,年底家里成了吊账户(欠大队钱),脸上不光彩。

会过日子,是岛里女人的特点,一分钱掰两瓣花,勤俭持家,不舍得给自己花分钱。从“分”开始攒,然后换成“毛”,从“毛”再换成“块”,偷偷存到银行,积少成多,以后才能置房置地,海岛的女人日子就是这样“过”出来的。她们从嘴里“抠”出儿子的新房,从身上“抠”出闺女体面的嫁妆,精打细算把日子过得一天比一天强。

十一届三中全会后形势变了,不用再天天开大会了,抓经济发展,带来了生活的变化,日子开始一天天好起来。孩子们也长大了 都能挣钱了,可又到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的时候了,妈妈们开始操这份心。盖新房,安新家,儿女开枝散叶。奔到这时候,她们应该到了享福的时刻了。虽不用再去出大力了,改到了家务的主战场,更没有清闲的时候。看孩子不是过去式,讲究科学育儿,她们不适应,挂在嘴边的是“俺那回怎么怎么样的”,“你那都是老黄历”被媳妇怼的哑口无言,再也不提了。这回感觉自己老了,啥也不懂。只有大妈大婶坐在一起,谈天说地,嘻嘻哈哈讲过去是她们最开心的时刻。秧歌鼓点一响,又开始放飞自我,现场发挥,无需编排,扭出个人生百态,大汗淋漓才痛快!

现在我们的生活用她们的话说是上了天堂,可惜她们去了另一个天堂。等孩子大了就享福了,等孩子成家就享福了,等孙子孙女长大了就痛痛快快地享福了……我的妈妈,我的婶子大娘,姑姑姨娘呵,你们有多少人等到了?人间的甘甜有十分,你却只尝三分,生活的苦涩有三分你却尝了十分,我们亏欠你们太多太多呵。

谨以此篇表达对你们的由衷敬意!了不起的海岛女人们!

壹点号海岛寻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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